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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如姜玉竹所料, 耀灵帝不愧是端水高手,在下旨任命太子出使金乌后,又钦点上几位官员与太子一起同行。

这一日, 出使金乌的大队伍在路上稍作停歇。

空中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, 众官员在马车里颠簸数日,骨头都快颠散架了,好不容易找到一处落脚点,众人陆续走下车,聚集在茶棚下品茶赏雨。

断断续续的雨水打在榕树叶上, 逐渐在树叶中心汇聚成一汪水池,待绿叶受不住雨水的重量,宽大的叶片猛然倾斜,水滴便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滴滴答答落下去。

姜玉竹撩开车帘, 她敛了敛眼底的雾气, 撑伞走下马车。

茶棚下, 几位官员瞧见从雨幕中款款走来的清秀少年郎, 急忙起身让座, 热情地打起了招呼:

“姜少傅也来下车透气, 怎不见太子殿下的身影?”

姜玉竹微微一笑:“太子殿下昨夜处理凉州加急送来的文牍, 一直忙碌至深夜, 当下正在车内补觉。”

当即有官员感慨道:“太子殿下辛苦了,白日里餐风宿水赶路, 晚上还要在驿馆挑灯批阅公文,真是让我等自惭形秽。”

“是啊,是啊, 咱们大燕有太子殿下这样勤勉的储君,日后定会繁荣昌盛, 国泰民安。”

“姜少傅同样劳苦,自从出了京城,姜少傅几乎日日都在太子的马上协助殿下处理公文,这一路上就没得闲过...”

“你这么一说,我倒是发现姜少傅眼角泛红,嘴唇四周好似肿了些,想必是操劳过度,上火了吧?”

姜玉竹轻咳两声,以手抵拳,遮掩住自己微微发麻的唇瓣,面带微笑道:“葛大人目光如炬,姜某这几日确是有些上火...”

说话时,口齿间犹存着那个人淡淡的血腥气。

自从她同太子离开京城后,姜玉竹就意识到自己惹上了火。

闭塞狭小的车厢内,实在是无处可躲,有时姜玉竹只是将整理好的公文递给太子,眨眼间就被对方扯入怀中。

纸张散落四周,马蹄声哒哒作响,车身微微晃动,清风偶尔掀起幽帘一角,飘进来同僚的谈话声,隐匿在这样的环境中,见不得光的一举一动变得格外敏感。

隔着衣料的掌心火热,毫无阻挡落在肌肤上的唇瓣更是灼热。

以往面对这团熊熊燃烧的烈火时,姜玉竹忍受不住了,还能浅浅泻出几声猫儿似的嘤咛。

如今担心被马车外面的同行官员听到动静,她只得把这团火往肚子里咽。

偏偏男子顽劣至极,见她刻意隐忍,好似逗弄猫儿一样,突然松开她的唇瓣,转而攻略起她最敏感的耳廓,逼着她溢出些许娇吟。

姜玉竹只好张开嘴,狠狠咬向男子的修颈。

听到头顶上传来男子低声浅笑,她绯红着脸不敢抬头,撩开车帘落荒而逃。

眺望远方烟雨蒙蒙的山景,姜玉竹长叹了一口气。

她同太子之间的纠葛,就如这缠绵细雨中的景致,笼罩在模糊不清的雾纱中,万物皆披上一层飘渺的白纱,似隐似现,飘飘欲仙,令人迷惑。

可当雨过天晴,雾纱渐渐退去,一切暴露在阳光下,会发现曾经幻想的瑰丽山景可能是荒烟蔓草,满目疮痍。

彼时,发现受到蒙骗的太子会不会一怒之下,放火烧山呢?

“瑶君?”

姜玉竹循声抬眸,手中握着的油纸竹伞微微倾斜,在空中甩出一长串亮晶晶的珠帘。

男子没有撑伞,绵绵细雨打湿了他的月白锦袍,浓长的睫毛缀着一层水雾,使得他清湛的双眸愈加清澈深透,仿若林间不染尘埃的溪水。

姜玉竹皱了皱眉头,她举起手中的油伞走上前,帮男子阻隔开纷纷细雨。

自从画舫一别后,姜玉竹就再也没见过萧时晏,就连上一次先皇后的虞祭大典上,都未发现他的身影。

不过,姜玉竹还是听说了萧家发生的变故。

三个月前,萧大学士突发脑卒中,病情危笃,事后虽侥幸捡回一命,却从此落下口齿不利,四肢不协的后遗症,后半生恐怕只得与床榻为伴。

萧家乃是钟鼎之家,百年间出过一位宰相,二位翰林大学士。

萧时晏年纪轻轻就高中榜眼,顺利进入中书省任职,萧氏族人们无一不对他给予厚望,期许他能成为萧家所出的第二个宰相。

萧大学士的年纪与姜慎相仿,远不及不惑之年,若没出这档子变故,定能在未来二十年内,牢牢稳固住萧氏一族的根基,扶持萧时晏在朝中立足。

如今萧大学士因病卸职,萧氏一族在朝中失去了最大的倚仗,而萧国公年事已高,空有显赫爵位,却早已无了实权。

故而萧家百年望族的盛衰荣辱,全部压在萧时晏这个嫡长孙的肩头。

雨仍在下着,冷风萧萧,不见停歇之意。

姜玉竹撑起油纸伞,距离萧时晏近了些,瞧见对方清瘦了不少。

“你还好吗?”她轻声问道。

“我很好,你呢?” 男子淡淡一笑,声音一如既往,朗润如玉,空灵悦耳。

“我也很好...嗯...萧伯父的身体如何了?”

“好些了,在我离京前已能自己进食了。”

姜玉竹点了点头,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,只好宽慰道:“萧伯父以后会越来越好的...”

过了片刻,她又补充道:“一切都会变得好的。”

萧时晏盯着少年明亮的乌眸,觉得那温润眸光就好似一汪暖泉,滋润了他疲惫不堪的心。

府中骤然生变,他眼睁睁目睹曾经象征着绝对权威的父亲轰然倒下,而自己一夜之间被强行拉扯着成长。

他要在泣涕如雨的母亲面前故作坚强,要在惶恐无措的族人面前维持稳重。

他收敛起心底悲伤,掩藏起无助彷徨,吞声饮泣,只因他是萧氏一族未来的期望。

从始至终,从未有一个人站出来,心平气静告诉他一切都会过去,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。

故而当萧时晏从姜玉竹口中听到这句话时,他清澈的眼眸闪了闪,眸底泛起淡淡的水雾,他忽然伸出手臂,紧紧环绕住了眼前的人。

姜玉竹一时间愣怔住了,耳畔传来男子低沉的声音:“瑶君,谢谢你。”

她轻轻叹了口气,伸手拍了拍对方的后背,二人没有多言,彼此却好似都能领会对方的心意。

因萧时晏的个子比姜玉竹高出半头,当他俯下身与她相拥,眼前的视线就蓦然空了出来。

故而当太子那张阴沉得可以拧出水的俊脸骤然出现在眼前时,吓了姜玉竹好大一大跳。

她不动声色从萧时晏怀中挪出身子,扯唇一笑,干巴巴问道:“殿下...你怎么出来了?”

詹灼邺冷冷打量着共持一伞的二人,伞下两个人气质相似,一个流光似星,一个皎洁如月,两人相拥在一起时,好似星月交辉,珠辉玉映,瞧着登对又养眼。

可独属于他的光,又怎能洒落在他人身上。

詹灼邺盯着小少傅僵笑的小脸,语气平淡:“车内有些闷。”

说完,他似是不经意扯开罗纹刺绣领口,微微敞开的衣襟口下,露出男子修颈和线条紧绷的喉结,隐约可见喉结上有一道浅浅的牙印。

萧时晏的目光落在太子颈间牙印上,眸光骤然变得暗沉。

姜玉竹生怕太子这般明晃晃的举动被茶棚下的其他官员发现端倪,她一个箭步冲上前,却不敢离得太子太近,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停了下来,双手相交撑在额头上方挡雨,讪讪笑了笑道:

“殿下莫要贪凉,快把衣裳穿好。”

少年仰着玉瓷般的小脸,浓睫微颤,绵绵雨水滴落在少年白里透红的肌肤上,宛若被露水打湿的玉兰花,惹人怜惜。

两个男子不约而同举起手中油伞,欲给雨中摇曳的白玉兰一所庇护。

伞架相撞,两柄伞面上积攒的雨水哗啦啦落了下来,一滴不剩全浇在姜玉竹的脑袋上。

姜玉竹:....

萧时晏见状,忙收回他手中的油伞。

詹灼邺拉住被浇成落汤鸡似的小少傅,一把将人扯进他的伞下。

两个男子同时抬眸,四目相对,短短一瞬间,目光相撞之处似有电光火石闪过。

须臾后,萧时晏将伞递了过去,男子挺拔的身子暴露于雨下,不卑不亢道:“殿下,这柄伞是姜少傅的,臣的马车距离此处不远,无需撑伞。”

詹灼邺没有接过萧时晏双手奉上的油纸伞,黑涔涔的目光落在对方被雨水打湿的俊秀面庞上,片刻后,才冷冷开口道:

“姜少傅可以与孤共执一伞,雨势不小,孤劝萧世子莫要逞强,毕竟萧氏一族的兴衰成败,都瞩望着世子你呢。”

太子这话,就有几分胁迫的意思了。

萧时晏眸光骤然转冷,握着伞柄的指骨因用力微微泛白。

姜玉竹从太子身后冒出头,主动打破两人间冻结气氛,她扬起笑脸,温言道:

“时晏,这柄伞你先拿着,我身子瘦弱,和太子挤一把伞正好,前往金乌的路程刚过半,此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,你万一淋湿了身子生病就麻烦了。”

说完,她轻轻扯了扯太子的龙纹袖摆,又眨了眨明艳的大眼,低声道:

“殿下,臣突然起刚刚在整理文书时,发现兵部送达的一册卷宗内有纰漏,还请殿下随臣返回车内查看。”

詹灼邺垂眸盯着小少傅讨好的小脸,伸手搭在少年腰肢上,五指一点点收拢,凤眸含笑,温声道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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